DREAM BIGGER

(尚未看過電影的朋友，請絕對不要閱讀此文，這部片求的就是在結局時被驚嚇，但是本文句句有雷)

(如果想看無雷心得，我推薦壕G大寫的這一篇)

    通常我寫心得文是想推大家去看湯姆的電影，但這次我比較貪心，我想推大家去看第二次。

    我小時候很喜歡看希區考克的小說，不是電影小說，是短篇故事集。他的故事有個特點，前面會鋪很久的梗，或是放出很多線索，誤導讀者的推理，然後在最後一段甚至最後一句， 把所有線索拉回來。拼圖完整了，讀者看到的卻是個驚人的事實。

    《錢藏凶機》就有這樣的特點，前2/3都在小火慢燉，等水開始咕嚕冒泡時，也吊起了觀眾的胃口，直到沸騰的那一剎那，驚人的真相把大家都炸開了。

    而且編劇刻意營造許多歧義的台詞，在知道結局後再看第二次時，解讀起來和第一次完全不同。就像心理學研究中的錯視圖，同樣一句話，在不同的角度觀看，會得到不同的答案。

    「我在彌撒看到你好幾年了，你為什麼不領聖體？」

    「那是我的私事。」

    「是這樣嗎？」

    警探來酒吧調查時，觀眾理所當然認為他是來調查搶案，但第二次看才注意到他對鮑伯話中的暗示：「如果我去打聽，不會聽到地下賭場或洗錢的事吧？」這時會發現警探其實是利用調查搶案的機會，來刺探鮑伯。

    在天主教的彌撒儀式中，可以領受聖體的人，必須是靈魂上無大罪，或是已向神父告解懺悔。警探問鮑伯為何不領聖體，並不是因為他關心同教教友或出於好奇，而是在暗示鮑伯為何不坦承罪行。(宗教儀式的資料是我估狗找的，若有錯誤還請告知。)

    「他說他殺了里奇維倫。」

    「他？他是艾瑞克迪茲？」

    我覺得編劇很厲害，這句台詞成功讓大家以為艾瑞克就是殺里奇的兇手，這樣當鮑伯說出真相時才能令人震撼。但是當結局揭曉後再回想時，發現馬文應該也知道鮑伯才是兇手(因為他在電話中警告艾瑞克不要惹鮑伯)，那他為什麼會說這句話？

    請注意他的用字，「他說他殺了里奇維倫」，而不是「他殺了里奇維倫」，這就是我說的錯視圖台詞。同樣一句話，第一次觀眾得出的推論是「艾瑞克殺了里奇，他很危險」，第二次則是「艾瑞克自稱殺了里奇，他有危險了」。

    「算了，我下輩子再去歐洲吧。」

    我很喜歡編劇和導演在電影裡營造的隱喻，陰鬱寒冷的冬日，所有人臉上掛的都是疲憊與了無生機。他們都曾經擁有風光，但如同「輝煌時光」里奇的死去，這裡的人事物也都輝煌不再。連唯一心靈寄託的教堂都要被併購，那凡夫俗子又能如何，只能繼續無奈於困境。

    鮑伯與娜蒂雅也在這困境中，撿到小狗是他們救贖的開始。鮑伯以治癒黑死病的聖人聖洛可為小狗命名，有趣的是當年聖洛可在瀕死之際，救活他的也是一隻小狗。

    「這個壞了，你要我把它修好嗎？」

    我也喜歡鮑伯和娜蒂雅之間那份淡淡的情感，還有鮑伯偷偷注意對方的眼神和笨拙的應對。鮑伯理當喜歡娜蒂雅，他們是相近的人，都有一段過去，心中都有一塊破碎的地方。所以當娜蒂亞修補鮑伯桌上的天使擺像，她也修補了鮑伯孤獨破碎的靈魂。

    「我只是當酒保，等待著。」

    此片結局雖然出人意料，但前頭並非毫無跡象可循。譬如當鮑伯以輕柔熟練的手勢處理斷臂時，觀眾一定多少猜到了。還有當艾瑞克說娜蒂亞自殘時要幫她縫好時，鮑伯的表情整個變了，好像全身著火被惡魔附身似的。

    雖然隱約能猜到結局，但鮑伯那一槍能成功嚇到觀眾，我覺得靠的是導演的功力和湯姆的演技。

    在前半舖梗的過程中，一不小心就會造成電影太沉悶，但導演適時的切換場景，避開了這個問題。從馬文輾斃那個倒楣鬼後，導演就開始醞釀氣氛，慢慢挑起觀眾的情緒，在超級盃之夜時漲到最高點。

    而湯姆在前半表現些微的憨厚笨緩，對照最後開槍時的果決，開槍後的冷靜，還有平淡的口吻描述處理屍體，巨大的對比造成極佳的驚嚇效果。

    「他要傷害我們的狗。」

    鮑伯說到無法被原諒的罪，讓我推測他殺里奇並非個人因素，而是為了幫表哥掩蓋挪用公款的事。但我覺得他殺艾瑞克毫無罪惡感，因為艾瑞克威脅到對他最重要的事。

    鮑伯是個寂寞的人，一個人住在父母留給他的大房子，每天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。娜蒂雅和狗狗彌補了他的空虛，在他心中已經把娜蒂雅當自己人，所以才會說「我們」的狗，而不是「我」的狗。他無法忍受艾瑞克破壞了他的幸福，至於「出來吃飯還穿家居服...」那些理由只是順便而已。(那場戲我快嚇死了，但聽他說那些話又好想笑。)

    「沒有人會想到是你，對吧，鮑伯？」(No one ever sees you coming, do they, Bob?)

    孤獨是鮑伯最大的恐懼，他害怕自己會孤獨到魔鬼趁虛而入，害怕連死後上帝都不肯讓他有伴。我記得車臣老大要他說出我獨自一人那句話時，他口氣和眼神中透露的哀傷讓人心疼到不捨。

    所以當警探暗示他是真正兇手時，他隨即去找娜蒂雅。有人懷疑他是要去殺她滅口，但我不這麼認為。我認為是警探的話讓他驚覺自己存在感的薄弱，所以他希望能和娜蒂雅有進一步的發展。

    片尾畫面非常感人，他看著娜蒂雅的房子，聽著開門和鞋跟的聲音，臉上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笑。故事始於陰暗的冬日，在陽光微微冒頭的春日中結束。

    回想湯姆在Bronson和The Take時期，那股張牙舞爪的狂囂表演方式，他現在的演技已愈來愈沉穩內斂。尤其從《勇者無敵》展現精湛的眼神演技法之後，這幾年他都用眼睛演戲。而我在看完電影之後，也了解為何編劇會說要善用他沉默的力量，所以刪掉他的台詞。

    湯姆這次在片中，表情幾乎沒有什麼變化，頂多就超級盃那晚的神情看得出和平日有差別，所有情緒都由眼睛透露。譬如娜蒂亞在寵物店拿書給他時，他對娜蒂亞偷瞄的眼神迅速轉為若無其事，以及在港邊跟警探對話時，先是無辜苦笑，警探一低頭他便露出戒慎的眼神，警探一抬頭他又裝傻。就連車臣老大說超級盃之夜要來卸貨時，他抬個眼皮都抬的好有戲。這些不同的眼神轉換都只在一秒之間，運用得出神入化，繼上一篇叫他「聲音的催眠師」之後，這次我要叫他「眼神的魔法師」。

    最後有個地方想請教各位，艾瑞克死後，鮑伯從艾瑞克的手機接到馬文的電話，兩人一陣沉默，然後掛斷，這時鮑伯望向破掉的鏡子，倒影出現的卻是艾瑞克的臉。(那個鏡頭閃得非常快，沒印象的人這是再看一次的好藉口喔！)

    那個地方我不太懂，社團有朋友認為是暗示鮑伯和艾瑞克都有精神問題，也有朋友說是鮑伯認知扭曲，我想知道還有沒有不同的看法。

    這個月連著看了湯姆兩部電影，和四年前剛迷上他時的心情很不一樣。以前看他的作品，不管喜劇悲劇，他帶給我的情緒都是高昂的。但現在我看湯姆都很平靜，中間會有爆發，但最後又平緩。我想，在湯姆演技愈發成熟的同時，我也成長了。能跟偶像一起成長真是件幸福的事。

    但是他開的那一槍還是把我嚇壞了，我記得走出戲院後都還止不住從骨子裡冒出的寒意，直打哆嗦。

    湯姆，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嚇姐姐了知道嗎？(埋進湯姆懷裡嬌羞搥胸)